【MOOC茶会】“六·一”之后，高考之前——假如一切可以重来……
【总第98期】
“六·一”之后，高考之前——假如一切可以重来……
每年的这个周末，都给人以奇特的感受：“六·一”才过，高考将来，也是各高校学生的毕业答辩季，仿佛戏剧般地将一个孩子的童年和他成长的不同阶段，浓缩了排列在一起，让父母们对比自己对孩子的最初希望和20来年的培育成果。
前天，我开玩笑地对即将大四毕业的儿子说：“这个儿童节，你还可以再要个礼物，说说想要我送你什么？”他马上说：“老爸，你还记得欠我的那个礼物吗？”
这熊孩子！我以为他会懂事地说：“不啦，老爸，我都已经长大了！”我甚至也猜想他会不会像别的大男孩一样，在大学毕业之际要一辆新汽车开着去嗨。竟然都不是！
然而他说的又确有其事。那是在他18岁那年的“六·一”儿童节，考虑到几天后就高考了，我有意让他放松一下，带他出去看了电影又美餐一顿后，让他再挑一下可心的礼物，不必顾虑价格。
他迟疑了一下，问：“随便要什么都可以吗？”我心想这熊孩子不会狮子大开口吧？然而既已夸了口，要是又当场否认我这当爹的脸上也挂不住啊，只得“嗯”了一声。他说：“那我想要一个新款的高达模型，大概要1500元。”
他说了一个型号我也没听懂，听到1500元我倒是先松了一口气，可等明白又是一个玩具时，心里不由火大：几天之后就高考了啊，你还惦记着这么一个拼装起来极为耗时的玩具，真的合适么？
然而，这样的日子发火破坏气氛终究不妥，毕竟是我这当爹的先挑头说要让他随意挑礼物的不是？！所以，我带他去世纪金源购物中心几个很大的玩具店，一一逛过、仔细寻找，却没有找到。问店员，答曰还没有到货。看儿子十分失望和不甘心的模样儿，我决心把好爸爸的形象扮演到底，痛快地问他：“你认为还能在哪里淘到？咱们去接着找，今天爸爸务必让你满意！”他看我不像哄他，就说：“或许南锣鼓巷那家玩具店里会有。”我一听，又是一阵暗暗上火：“一个在海淀区圆明圆这边上学的高中生，却熟知南锣鼓巷那边的玩具店，你说你这熊孩子在功课之外的事情上是不是有点太活跃了啊？”
到了南锣鼓巷巷口，还没走到他说的那家玩具店呢，就听路口有个卖光碟的小哥远远喊我儿子的名字：“你要的专辑现在有货了，今天拿不拿？给你个优惠价，100元一张。”我儿子不说话冲他摆手，拉着我继续往前走。我可算是明白了：熊孩子原来跟这卖音乐专辑的也很熟络啊！我说家里那满满一书架的音乐专辑都哪来的呢，骗我说是这个叔那个舅、这表哥那表姐不要了淘汰给他的，原来都是自己个儿花钱买的正版呢！敢情比听网上下载的音乐就满足的你爹我品味高不少呢！我火大倒不是因为他为这些东西花钱，而是太花心思——这得耽误了做多少套高考模拟题啊！
从这件事往远处想又勾起我别的火来。因为不仅是淘碟，他还和同学悄悄成立了一个乐队，他是主唱，几个同学经常找机会省下零花钱租场地练歌，还找机会上台演出——什么公园里的消夏晚会呀，某某大学的音乐节呀，只要人家让登台，他们都去。等我知道时，他们都去演出了很多次了。我打击他说：“那种层次的舞台，你们去着有什么意义呢？”他倒大方地说：“那怎么了？我们也才是中学生呀，先上台去积累点演出经验，以后大演出就不紧张了。”我一听反倒说不出什么了。有时为了表明自己也是一个开明爸爸（实际上想跟去侦察一下他们究竟在干嘛），还主动提出开车载他们去，毕竟带一大堆乐器乘公交不方便。结果被他一口回绝：“不要！你一去就要评价我们演出得好不好，觉得不好就会说没前途、放弃吧！我们现在不接受评价！”嘿，能耐了还！
几股攻心怒火，到底被我运气按捺住了。到了他说的那家玩具店，店员也说没有货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他反而安慰我说：“没有就没有吧，反正我马上就要高考了，就算是今天买到了，也不可能打开去拼装它的，好大的工程量呢。等以后再说吧，老爸你答应我回头有货了给我补一个！”我看他这样说，还算满意，自然是答应了。
后来他上了大学，有了自己的同学群和学习生活内容，平时也很少回来。我这个被他将手机来电声设为警笛、微信朋友圈屏蔽的父亲，基本上很少能找到全面了解他行踪、进而向他系统说教的机会了。有一次听说他很想听汪峰的演唱会，但是票很贵，他妈妈建议说：“你爸爸也喜欢听汪峰呀，让他请你去听呗！”他一听跳起来说：“算我没说！跟他一起去，我是听汪峰唱歌还是听他教训我呀？”被嫌弃如此，我还能怎样？!
所以，今天听他像小时候那样主动跟我提起欠他一个玩具的事儿，还挺开心，赶紧讨好他说：“可以，今天就可以给你补上。”谁知道他竟然说：“我开玩笑呢！还是先存你那里吧，反正那一款我也不怎么喜欢了，等我以后再看上新的你就给我补个升级版的。”
我正有些失落呢，他却认真地问我：“老爸，为什么我觉得这些年的玩具都不如我小时候玩的好玩了呢？其实现在我也经常去玩具店，看看有没有出什么新玩具。我的感觉是，像我小时候去的那种规模很大的实体玩具店很少了，而且有创意的玩具真的不多。”
我很高兴他主动和我探讨一个问题。虽然这个问题，对我这个小时候只玩过这几款玩具的人，颇有点不好回答。
然而，儿子提起玩具这个话题，却让我意识到，他对玩具的热情还真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。从他一出生，就给他买我所能见到的认为有意思的各种玩具，并没有特别的教育目的，只为吸引他的注意力、逗他开心。除了男孩喜爱的各种造形、声响、颜色的独立玩具外，在他不同年龄段，不是引导而是迎合他的兴趣，曾大量购买过几个主题的系列玩具：
一是恐龙系列。从图册到拼图，从积木到各种材质、各种尺寸的各种恐龙，面积不大的家里，几乎都被他摆了。最惊悚的是一套大大小小的夜光恐龙，他十分喜欢，摆了一大片不让收起来。要说夜里起来看见没感到不适，是假话，特别是有时候赫然发现他还在被窝里藏了几个时，但我们都容忍了。
二是乐高积木。开始时是适合幼儿玩的块儿比较大的，让他借此认认颜色、几何形状、机械、人物职业什么的，拼搭个简单东西；后来陆续买块儿越来越小的主题系列。开始还分类收装，后来他边玩边丢，不成套的就不论大小块儿，一股脑儿塞进了几个大塑料箱子。他想起来就自己拉出来，埋头不知拼什么东西。除了那些成套买回来按说明书拼出的大家伙，如建筑工地等，摆放一段时间后就收起来，重新拼别的。我印象最深的，是他拼的一组他说是机器人士兵保卫城市的场景，我承认我被惊着了，因为那是他用打乱的散件自己构思拼的，憨态可掬却又栩栩如生，在家里放了很久都没舍得拆掉，后来搬家时拆掉前我还拍了几张照片，可惜昨天没有翻找到存哪里了。
三是各种玩具枪。从水枪发展到各种仿真枪（那时还允许购买拥有）。讲真，这类玩具本身买得并不太多，因为我们在玩具店里能见到的也就那么多。但每一款他都玩得非常投入，直到拆解得完全不成样子。最值得一提的是，他给自己买了一本《兵器小百科》—我一直为他不怎么爱读书而遗憾，然而这本小书他读到什么程度呢？可以说翻得脏兮兮的了，而且在很多枪的图片下，标注了他认为值得的价格，还为很多枪设计了修改原理图——对不对我可没有深看，总之那是他投入的证明。我保存的他写的第一份申请报告，就是要买一把枪：这把枪的3点迷人之处，以及他拥有这把枪后可以学习到什么。当然我是给他买了。
四是游戏卡片。他小学时曾喜欢着一套著名的牌类游戏《游戏王》。他的这一喜好我是完全不知情，一套又一套的游戏卡片，都是他悄悄用零花钱买的，当时他住宿在学校里，和同学们一起玩。直到小升初之前，我帮他整理资料，才在他房间里的一个箱子里，发现了大量的游戏卡片。这还不算，另外找到了他自己亲手设计和绘制的300多张画卡---他招认最近在学校同学们已经开始玩他画的这套游戏卡了。太震憾了，从形神兼备的角色设计，到能力值赋予，再到游戏规则制定，这熊孩子偷偷摸摸在这上面花了多少时间啊！
五是四驱车。兴致勃勃地去参加北京市各处组织的四驱车比赛，从拆包装开始计时，到装配完成，再到完成轨道上的行驶，看谁用时最短。似乎有个人赛，也有小组的。
五是万代的高达模型。大约从小学四年级左右开始，从简单到复杂，一步步升级。复杂的模型有时有几千个小零件，而且说明书都是日文的，身边都没人懂日文啊，小学的熊孩子硬是自己看图纸，一个个都能拼装成功了。有些复杂的大型模型组装起来很费时间，他通常会选个周末的一天，准备好场地，零部件分类摆放整齐—他说有时一个手指就由30多个关节组成，弄丢任何一个都组装不成功的。所以有时他连午饭他都要求简单、不离地方就能吃完，然后接着装。记得最长的一次用了近10个小时。每每看着他这种投入的状态，我就想我批评他多动、课程学习不专心，是否准确？
以上各阶段的玩具，我都是只按他的要求购买，但并不陪他玩；对他的选择，既不特别鼓励，也不特别压制（后来我发现，实际上当我要对某些项目压制时，他就自己悄悄玩）。他现在既然谈到了玩具这个问题，那我就问他：“是不是由于你长大了，对一些玩具看不上了？”他说：“应该不全是这个缘故。例如，现在大的实体游戏店这么少了，小孩子到哪里去买玩具呢？”“或许是网购？”“我觉得，网络对于已经玩了多年玩具、确知自己想玩什么东西的大孩子来说，可能适合，但几岁的小孩子，从网上看哪能知道想玩什么呢？我个人觉得还得自己现摸现玩了才知道想玩什么。”
然后，他又问我：“老爸，你知道我那些年玩过的所有玩具中，最喜欢哪一类吗？”
我试探着说：“是高达模型吗？我看你玩得很投入、买的型号也最多。”
他说：“高达模型是我很喜欢的玩具类型，毕竟专心致志、独自死啃图纸拼装完成那么大一个家伙后，看着还是十分有成就感的。而且高达模型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制造品质：如此细微的零部件之间的契合度都这样好，既让一个小孩子也能够卡进去，卡上之后又不会松懈脱落。我至今还怀念拼装它们时的舒适手感，可以说我通过它们熟知了不同产地、不同材质的各类变形玩具模型的设计优劣；但它们却不是我最喜欢的。我也十分喜欢过变形金刚系列、四驱车，还有漫威、DC漫画等的IP角色玩偶等，但都只是一时的、浅层的喜欢。我最喜欢的是乐高。”
这确实令我比较意外：“为什么呢？”
他说：“因为玩乐高玩具，没有固定的结果。每次坐在那一箱零件前，我并不知道我要搭出什么东西，只是准备开始。每一个零件都很简单，但整体却给了你无限的想象和设计空间。往往是看着那些零件各自的形状，才开始想象，然后去搭着试试，有时有结果，有时候没有，所以一旦有结果就特别高兴。我喜欢这个尝试过程。”
英国佛罗里达乐高乐园一景
我不由楞了一下，讲真，是有轻微的震动，因为这是我希望他具有的品质，却没想到他是在游戏中体悟到的，而不是通过我的教导。这让我不由又想到，他唯一一次把我写进他的作文里，记录的是在他上初中时我帮他报上了一门学校开设的全校只招收40人的热门选修课“机器人”，也不是因为我的说教。
说起那次选课，真是不容易。他一放学回家就说了这件儿，要求一定要帮他报上名，说上学期就因为动作慢了没报上。我很支持他选这个课，所以当晚从他告知的学校报名系统开通的那一刻开始，就登陆进去报上了。果然，第二天他一回来就兴奋的大叫：“我报上名了，还是第一个！”谁料剧情反转，他兴高采烈去上第一节课时，老师通知说学校报名系统出故障了，需要重新报名。他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时，都快哭出来了，我一边安慰他，一边重新登陆为他报名。结果还是如愿报上了，虽然不再是第一。为这事儿把我写进作文表扬了一下，题目叫做《爱的零件》——这熊孩子得有多喜欢动手拼装，才能想出这样的作文标题啊！
所以，假如可以从头再来，让我能够以今天的认知高度重新选择教育他的方法，我大概仍然会不问结果、顺其自然，保证他充分探究和享受玩具的乐趣；我会提醒他装备几套适应21世纪潮流的技能装备，但不会限制他的想象力的投放方向。
作者简介：王涛，“新维学习空间站”、“新维教师发展空间站”、“新维大健康空间站”等“新维系空间站”未来智慧教室、共享教室的规划、设计、实践者；“移动学习”教育部-中国移动联合实验室MOOC研究中心主任；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经济博士；业界知名有20多万教育专家的MOOC微信公众账号（微信号：openonline，公号名称：MOOC）的发起及运营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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